临近八月十五的某个夜晚,辉夜姬来到走廊上,失声痛哭。这次与以往不同,竟不再避人耳目,径直哭倒在地。老翁与老妪着了慌,连声催问所为何事。辉夜姬抽泣答道:“这件事,女儿很早就想告知二老,又怕你们伤心,所以隐瞒到今日。但现在不得不说了。女儿此身并不属于凡间,我本是月宫仙子,只因前世宿缘,方才降临人世。如今归返之期已到,本月十五,月国之人将来迎我。此事绝难回避,终须归去。想到将与双亲永别,令二老愁叹,我便心痛欲绝。因此自今年开春以来,便心绪不宁,忧叹难止。”说罢,哭泣得更加厉害。
伐竹翁听毕,难过道:“怎会如此?想当初我从竹中将你拾回时,你还只有油菜籽那么大。如今抚育得和我一样高,你却要离开?到底谁要带走你呀?我绝不允许!”说着,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,悲道:“你若离去,不如让我先死!”此情此景,令人见之落泪。
辉夜姬道:“我于月国,有亲生父母。凡间百年,在月宫不过须臾。我居人世年月颇长,对月国父母,并不如何想念,反倒觉得人间亲切和善。故而一旦离别在即,毫无欢欣之感,唯有哀凄之情。可是这一切都由不得我做主,我也无可奈何,只能回去。”言毕,与老翁老妪一起抱头痛哭。
家中仆人和辉夜姬相处多年,对她高尚的品格、优雅的气质均倾服不已,真心敬爱她。此刻听说将要别离,尽皆依依难舍,悲叹愁烦。人人不思饮食,相对哀泣。
天皇闻讯,急遣使者至伐竹翁家中探问。伐竹翁出迎使者,泪流满面,不停哭泣。由于伤心过度,头发斑白、腰背佝偻,双眼肿涨通红。他今年不过五十余岁 ,却已是老态龙钟,可见“一夜愁白头”绝非空话。
使者传天皇谕旨,问伐竹翁道:“听闻你等近来伤心欲绝,有莫大忧患,可是真的?”老翁垂泣答道:“本月十五,月宫将派人接走辉夜姬。草民斗胆,敢请陛下派遣大军前来守卫,待月宫来人一至,立即将他们擒拿。不知可否?”
使者回宫,将情况如实奏禀天皇。天皇道:“朕只见过辉夜姬一面,便久久难忘,何况老翁与她朝夕相处,一旦别离,该是何等痛苦!”
八月十五转眼即到,天皇命近卫少将高野大国为敕使,率六卫司 武士二千人,开赴伐竹翁家,保护辉夜姬。大军一到老翁宅邸,立即部署千人防守土墙,部署千人在屋顶巡视。而宅中的所有男仆,分别把守各个角落。严密防备,水泄不通。不仅武士们顶盔贯甲,那些男仆也持械搭箭,严阵以待。婢女们则轮流守在辉夜姬的闺房中。老妪紧拥辉夜姬,躲在宅中最隐秘的仓库里。伐竹翁锁好仓库门,站在门前把守。他自信满满,说道:“如此严防死守,岂会输给天上之人?”又对守卫屋顶的武士说道:“汝等若见有物翔空,即便是极细微物,也要统统射下来。”武士们应道:“把守得这般严密,哪怕是蝙蝠飞过,也将立时射杀,晾干曝尸。”伐竹翁听了,以为万无一失,宽心不少。
但辉夜姬却道:“无论守护得多严,门窗关闭得多牢,凡人也无法与天人作战。首先,箭矢难以射中他们;其次,天人一至,即使再紧锁的门户,都会自动打开;最后,就算现在斗志昂扬,但月宫之人一到,再骁勇的武士也会丧失锐气。”
伐竹翁闻言,火冒三丈,气鼓鼓地骂道:“待月宫中人来时,我定以长指甲抠出他们的眼珠,揪住他们的头发,打翻在地。然后剥下他们的裤子,令他们在众武士面前露臀出丑!”
辉夜姬道:“请您切勿高声吵嚷,若被屋顶众武士听见,那可真难为情。女儿不能报养育之恩,却要永别而去,心中深感对二老不住。常思若有缘长居,该是何等欢愉!只可惜事与愿违,不得不走。可是思及亲恩无以为报,即便在归途中,我也必难心安。故而最近数月,每逢明月在天,我便至走廊上祈请,希望能再居人世一年,至少也要过完年再走。然而却不得允可。想到女儿离去后,双亲势必泣血捶膺,心中更是悲难自抑。月宫中人容颜端丽,无衰无死、无忧无虑。女儿所归之地,虽然如此美好,但女儿毫无喜悦之感。不能侍奉年迈双亲,真令我抱憾终身。女儿舍不得离开你们啊!”说着泣不成声。
伐竹翁安慰道:“这等伤心断肠的话,不必再说了。来迎之人,无论姿容如何俊美,我都对他们绝不客气。”他心中已对月宫之人怨深恨极。
就这样渐渐夜深,玉宇无尘、银河泻影,已近子夜时分。
忽然间,伐竹翁宅邸四周光芒四射,明亮胜于白昼,比满月之光更亮十倍,照得人身毛孔,纤毫毕现。一片光亮中,一群人自天上乘云徐徐而降,离地五尺,悬浮排列。伐竹翁宅邸中人,无论在屋内屋外,见此情景,仿佛都被咒语魇住一般,个个四肢酸麻,木然不动。先前的交战勇气,消失殆尽。有人勉强振作,弯弓搭箭,想要射出。无奈手臂乏力,登时瘫软下去。又有意志特强者,竭力聚精会神,强行射出箭矢,箭却飞向他方,全然不中。所有武士皆目瞪口呆,战力尽失。个个神志不清,茫然无措,恍恍惚惚地相互对视。
立于云端上的天人们,衣着华美、相貌端丽,无与伦比。一辆云车停在他们旁边,车顶张覆薄绢。其中有位看似大将模样的人,越众而出,喊道:“赞岐造麿,上前来!”刚才还目中无人、想要和天人大战一场的伐竹翁,此刻像酩酊大醉般,伏行向前,跪倒在地。天人责备他道:“汝当真愚不可及!先前因汝稍积功德,故命辉夜姬下凡,暂居汝处,迄今已为时颇长。汝得辉夜姬之助,获黄金无数,大富大贵与以往已判若两人。辉夜姬因犯天条,这才将她暂时贬居汝微贱之处。如今她罪业已消,我等特来接她回去。汝却哭哭啼啼,真不识好歹。快,速将辉夜姬交出来!”
伐竹翁答道:“老朽养育辉夜姬迄今已二十余年,你却说是暂时寄居,实在与理不合。你口中所称的辉夜姬,恐怕另有其人,是诞于别处的辉夜姬吧?”顿了顿,他又说道:“居于此宅的辉夜姬,此刻身患重病,恕不能出门相见了。”
天人也不应他,驾云车飞到老翁宅邸的屋顶上,叫道:“辉夜姬听着,如此污秽之地,岂能久居?”
霎时间,牢牢紧闭的仓库门,自行打开,格子窗也都自动敞开。原先被老妪紧紧搂住的辉夜姬,离开老妪怀抱,轻步走出。老妪拉她不住,心知无力阻止,唯有仰面朝天,涕泣目送。老翁也无可奈何,只能伏地痛哭。
辉夜姬走到伐竹翁身旁,说道:“即使我百般不愿,怎奈何身不由己。而今便请二老送女儿升天吧!”伐竹翁哭诉道:“我已悲痛欲绝,如何能送你呢?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们自行升天呢?不如带我们一起去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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